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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振华:从创意到剧本的距离

来源: 发布时间: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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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晚,由首都广播电视节目制作业协会主办的“2020影视项目策划高级研修班”进入第二讲,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副主任梁振华教授以“从创意到剧本的距离”为题,详细阐述了创意的六个层面(主题意蕴的创新,切入视角的创新,结构形式的创新,情节包袱的创新,人物关系的创新以及修辞的创新),并就创意如何进入剧作分享了他近来的研究、创作、思考及建议。他顺手拈来、如数家珍的影视剧例子,及对于当下业态的解析让人获益匪浅。

 

划重点

 

创意之于剧本到底有多重要,远远超过大家的认知和判断。梁教授认为具有创意的意识和能力对于剧本的创作至关重要,它是能够产生价值的核心因素。

 

编剧面临很多评审机制,标准五花八门,如果在所有的标准里面选一条来代表评价剧本的核心标准,就是创意——创意成分的有无、多寡。如果不能带来任何陌生的,新鲜的,差异化的审美体验,在严格意义上根本不能算作是作品。按此标准,借鉴的,抄袭的,或者是照搬的作品没有资格算作品。挪用是愚蠢的,剽窃是犯罪。

 

在创意产生的过程中,边界和尺度的把握,在每个人的审美空间里,跟编剧的技巧、经验相关。编剧是个烧脑工作,需要充分调动自己的创意、才华,让自己无时不刻处在一种自我挑战的状态当中。

 

什么是创意?

 

梁教授从六个层次谈到他所理解的创意,这个历久弥新的词汇。

 

一是主题意蕴的创意,基本等同创新。任何的创作如果没有灯,没有仰望的方向,它不能叫创作。你可以不用每时每刻仰望星空,但是你的头顶应该有星辰的方位,那就是主题。

 

二是切入视角的创新。任何剧作都需要一个切入视角,包括叙事类的作品。

 

三是结构形式的创意或者创新。任何艺术都是结构的艺术,结构和形式本身就是艺术。

 

四是情节包袱的创新,其实就是拼智慧,拼智商,拼桥段。在情节创新上完全没有边界。

 

五是人物关系的创新。戏就是人物关系的改变。只要人物关系发生变化,故事自然而然进入到另外一个层面。

 

最后一个是修辞的创新。

 

创意如何进入剧作?

 

梁教授强调,创意应该融入全环节,它是一种意识,也是行动力,意识和行动力是统一的。作为行业当中的一分子,要能够感应到创新,也要能够输出创意,实践创意。

 

第一,创意要服务于人物性格或者情节的塑造,服务于意蕴的传递。

 

第二,创意进入剧作要考虑创意的结构学,要寻找平衡点。并不是所有的好想法都能够进入剧本,它跟剧作的风格、逻辑、情节链、题材相关。当这些点子不能进入叙事逻辑的时候,就像维纳斯的手臂要被砍掉。这是一种由习惯、经验综合形成的平衡机制。

 

对行业现状的困惑

 

梁教授很困惑的是今天很多评估体系是反创意,甚至是反创新的,它是把过往成功的一切经验施加给下一部作品。这就变成一个悖论。一部作品引起大家的新奇度和关注度是因为它的新颖,但当你把这部曾经新颖的作品变成你借鉴和模仿的对象,那它还会新颖吗?

 

今天还有多少人谈专业,还有多少人认为我们从事的这门行当跟艺术相关,还有多少人认为我们这些实践当中有艺术创作的成分,还有多少编剧对写作的戏津津乐道呢?这都是问题。创意成分有可能是你的戏的试金石,所以望所有环节的从业者都能够把这样一个要求贯穿进去。

 

写剧本就是在做博弈,跟观众进行智商的对决,中国电视剧急需加入智商的元素,别的元素是过剩的,比方说甜份已经过剩,泛滥成灾,我们需要智慧的元素。你要聪明一点,观众现在都是聪明人,编剧也得去做那个聪明人。当我们不能够用一定的智商和智慧来征服观众的时候,凭什么让观众为你喝彩和鼓掌?

 

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很少能够看到创作者在剧集里面展现他的修辞追求。可能是观众不在意这些东西,但如果没试过,怎么知道观众不愿意呢?

 

中国的观众没有我们想象当中那么苛刻,我们稍微用一点心,相信观众能够感知到。一定要尊重观众的接受度,观众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幼稚,并不是只愿意看比较低幼的剧,你给他稍微高级一点的东西,他是能够接受的。

 

案例分析

 

看完《中国式离婚》这样的作品你会感觉到生存迫压带来的沉重感,我觉得这种沉重感一定比很多廉价的欢喜、幸福、甜蜜、美好……这样的作品高级很多,它充满文学意味,属于文学。近些年甜宠当道,作品年轻化大行其道,导致也一些深度主题的作品基本上都快消失了,这是一件特别遗憾的事情。

 

《我是余欢水》这类带有一定的社会批判性和深度的主题在当代文学的中篇小说里很常见,但在中国剧集领域里非常新鲜,所以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梁教授呼吁业界尝试做一些带有深化主题的剧作。

 

《我不是药神》——在中国的银幕上面终于有了像手术刀似的社会切片,它充满了好莱坞的叙事快感,但又充满了介入现实的勇气和批判现实的能力。它的切入视角非常强大,从这样一个稀缺的药物出发,看到了众生相,看到我们国家后面来对这样一个药物管理制度性的改善。

 

《肖申克的救赎》把人类所有艺术的主题全部穷尽,爱、自由、正义、勇敢、反专制……这样一部伟大的电影成为了多少影视作品的源本,我们看到所有关于越狱的影视剧,全部都是这部电影的衍生品。我们穷其一生达不到这个境界,但是这么优秀的作品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学不来,总得有点仰望的姿态。

 

国家广电总局筹备拍摄的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电视剧《在一起》用了十个团队,十组编剧和导演的组合,挑选了十个不一样的角度,共同表达中国抗疫战这一主题,用艺术的方式完成这样一次叙事。这种结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创新。

 

《怪你过分美丽》剧中人物层次是丰富的,这种丰富是人的丰富,是所呈现的文学世界的丰富。有很多偶像剧里人物之间的关系做得如此单薄……放在现实主义角度来看,我们对人的观察,人物之间关系的观察理应回到生活和复杂当中。

 

这部剧里有大量情节之外的抒情,梁教授特别希望通过这个作品来传递给全行业:诗、美、情趣在今天的剧作中是有生存空间的。不要以情节,以快节奏,以满足观众需求的角度把它从中国的荧幕上面驱逐出去,观众还是能够接受美的,当然你做出来的东西要真的美,不然就变成矫情。

 

《澳门人家》是一个讲述澳门回归二十周年的主旋律作品。梁教授表示,他不太喜欢从一个特别高大全的角度和宏大的角度去谈一个地域,谈一个地区的变迁。为此,他写了一条街上一个杏仁饼家,通过饼家三十年的风雨沧桑影射一条街,把澳门过去二三十年的风雨沧桑缝合在一起。

 

中肯建议

 

第一,没有创意的剧本基本上等同于废纸。

 

第二,一个剧本真正的价值在于创意得到了合乎戏剧逻辑和特定现实逻辑的呈现。有很多没有办法缝合进戏剧叙述的创意,它是段子,是小品,很难渗入到叙事力量中去持久感染人和感动人。

 

第三,希望作品能多一些创意的成分,多一些智商,多一些智慧,多一些智力。创意当然包括智商,但远远不局限于智商。在创作的过程中能不将就的地方尽量不将就,能往前走一步时尽量不要止步也不要后退。

 

中国电视真的处于一个美学和思想自觉匮乏的时代,这个跟互联网文化的崛起有直接的关系。从互联网沿袭而来的年轻化的、碎片化的趣味对这些经典的美学,经典的审美构成很大的冲击,但是我相信传统的力量一定是庞大的,这些年现实主义的回归,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我们每个创作者做好自己,就是坚守自己的阵地。

 

案例清单(不分先后):

小说:《活着》、《带灯》、《金琐记》

电视剧:《中国式离婚》、《第八号当铺》、《暗算》、《潜伏》、《走向共和》、《在一起》、《清平乐》、《大明宫词》、《红楼梦》、《怪你过分美丽》、《热血同行》、《澳门人家》、《三生三世枕上书》

网剧:《我是余欢水》、《陈情令》

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不是药神》、《我和我的祖国》、《无间道》、《岁月神偷》、《寄生虫》(韩国)、《看不见客人》(西班牙)、《天才枪手》(泰国)、《肖申克的救赎》(美国)

 


 

梁振华,编剧、制片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文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副主任。

 

出版专著《中国当代影视文学导论》《幻影流年——新媒体时代电影文化述评》等。 

 

代表作:《澳门人家》《怪你过分美丽》《三生三世枕上书》《暴风眼》《春天里》《神犬小七》《密战》《铁血兄弟》《我的博士老公》《伟大的历程》《大三峡》等。主创影视作品多次获得“华表奖”、“金鹰奖”、“飞天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