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盛：《上甘岭》对战争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几点启示
《上甘岭》对战争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几点启示
李京盛
大家知道，2020年是抗美援朝70周年的历史节点，从国家对纪念日的纪念活动开始到现在四年来，抗美援朝题材的影视剧创作有一种爆发之势。在这之前，这个题材由于种种原因被搁置了一段时间。因为这个题材有一定的国际敏感度，以前我们做得比较少。但是已经成为经典的电影《上甘岭》《英雄儿女》，还有每一个受过中学教育的人都读过的著名报告文学《谁是最可爱的人》等，这些都成为抗美援朝题材文艺的经典。
一段时间沉寂以后，从抗美援朝70周年的节点开始，到现在短短三四年的时间，影视创作领域诞生了一大批以抗美援朝为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像电影《长津湖》《金刚川》《雄兵出击》《存亡之战》，电视剧《跨过鸭绿江》《侦察英雄》《冰雪尖刀连》，电视剧版《上甘岭》，短剧《能文能武李延年》……简单地回顾一下就有八九部之多，这些作品一经问世，无论是市场反响，还是观众反响都获得了非常一致的好评，观众对这类作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观赏热情，看了以后深受感动。
01
抗美援朝题材火爆的原因
在当下影视创作上，一段时间以来都在追求题材流行度、当下性、话题性、共情感、情绪价值、市场向……都是从这些设定角度，选取题材，认为哪些作品可以燃，哪些作品可以爆，哪些题材有更大的市场等。但是战争题材，宽泛地说，抗美援朝题材在影视题材创作的分类上应该是一个战争类叙事——战争题材，多年没有太火爆的作品。之前的《亮剑》也有过，但是近年来很少见。
抗美援朝题材的火爆，创作界对它投入的热情和投入市场以后观众对它的反响程度，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我们的影视创作的热点设定是否有些过于功利、过于主观？当然，当下生活、流行话题……与观众的现实生活结合得越强的作品好像越容易引起共鸣。越有当下价值探讨余地的话题，可能更能够引起观众的讨论热度。那么抗美援朝作品的火爆，特别是这部《上甘岭》电视剧的火爆，让创作界也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就是对文艺作品的价值热点的开掘，当然是要有时代感，有生活向，有当下性，有流行度，但同时，在文艺作品的题材和主题开掘上我们还有一种永远不会过时的价值与情感，它不是一时火爆和流行的东西，但它却恒久地深藏在人们心底，一旦触及到它的时候，它就会点燃和唤起人们心中的那些最炽热、最深沉、最持久的价值力量和情感力量。这就是文艺所要追求的具有永恒书写意义的题材与主题。
我觉得电视剧《上甘岭》的成功和抗美援朝作品所获得的热烈的反响，证明了在国家安危和民族尊严面前，志愿军将士们为保家卫国而舍生忘死的壮举，使人由心底油然而生的那样一种崇高感、悲壮感，那种浓烈的爱国主义情怀和英雄主义气概，就是具有永恒价值力量、情感力量和艺术能量，具有永恒魅力的所在。我们要不断地再把这种精神和情感激发出来，让每个人在和平生活年代，在平凡生活中，在人们日常的琐碎和庸碌的日子中，需要被震撼和感动一下，我们才能够更珍惜今天的生活，也更懂得活着的价值。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这批作品为当下的影视创作重新校正了一下创作目标，也重新告诉我们在寻找市场热点、商业热点、话题热点的同时，其实还有永恒的热点，它属于人们精神和情感的价值高地。
02
电视剧《上甘岭》创作的独特性
抗美援朝战争和以往革命战争相比，有不同点，也有共同点，中国革命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四年解放战争。革命战争题材影视剧的共同主题是高扬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牺牲精神和奉献精神，这是中国革命战争剧在主题开掘上的共同点。
但是抗美援朝的战争和国内革命战争也有着不同的意义。它是在世界格局和背景下的一场战争，因此它为中国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打开了更大的叙事空间，可以容纳更深刻的对战争主题的思考和表现力度。《上甘岭》通过对一场战役的描述，揭示了这样一些道理：和平需要以战争来保卫，决定战争胜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战争的正义性和非正义性，精神与武力的关系等等。
回顾这段历史，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在武器不如人，装备不如人，国力不如人，新中国百废待兴的时刻，敢于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美国，敢于和最强大的军队美军去打一场殊死的战争，我们的力量和底气从哪里来……所有这些，通过《上甘岭》这部剧，观众都可以找到答案。
懂得了这些道理，我们就知道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能够走到今天，真正的力量所在。
所以我觉得，对抗美援朝这个题材的深度挖掘和文艺书写，还会持续下去，因为这里有属于我们民族的深层记忆中永不磨灭的烙印。
03
《上甘岭》塑造出了崭新的银屏形象
《上甘岭》这部影视作品塑造出了一个崭新的银屏形象，这个形象在以前的战争题材中是少有的，就是以真实历史事件和真实历史人物为题材的影视作品，很难能够写活一个虚构人物。《上甘岭》里的众多真实历史人物，像秦基伟、王近山、李德生……像英雄邱少云、黄继光……这都是有名有姓，真实存在的人物不能虚构，电视剧对他们的事迹做了真实还原。也有些是根据真人真事的原型而改造成的人物，这是文艺创作上常用的，像《上甘岭》里面讲到的15军134团3连、8连连长、指导员，以及基层官兵，那都是根据原型塑造而成的人物。
文艺作品中最成功的人物应该是艺术塑造出来的人物，这在以往的战争作品中，特别是在纪实性作品中是很难塑造成功的。但是大家看到《上甘岭》中的男主角——段显峰（黄轩 饰演），这个人物不能说没有一点真实的影子，但主要还是凭借艺术创作之力来完成的。在中国的战争题材纪实性叙事中如此鲜明、感人、生动的虚构人物形象，而且这个人物和历史真实人物之间的相容性，没有让人有任何隔阂感，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艺术功力。
如何处理纪实性和虚构性、历史真实人物和艺术人物塑造的关系，这是我们写好战争剧，塑造好人物需要攻克的难关。《上甘岭》在纪实性叙事与艺术创作空间的拓展上，在再现真实历史人物形象和塑造戏剧艺术人物形象两个层面上的探索与努力都很成功。做到了还原历史人物形象而不失其真、塑造虚构的艺术人物又能避免其假，二者的交融完成了人物的纪实与虚构之间的统一。
战争题材电视剧的美学升级
《上甘岭》这部电视剧的成功，也让战争题材电视剧在美学升级上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正如前面所讲，战争题材面对的是一种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宏大主题，把面对这些宏大主题时所产生的情感冲击力上升到审美境界时，就是崇高感和悲壮感。这种审美层次只有在直面家国大义和生死的考验面前，才能够升华和开掘出来。
现在的电视剧最多的是当代生活叙事，如职场、婚恋、家庭、女性，当然这也很好，有很多美好情感。但是要把人心当中属于审美最高层次的崇高感、悲壮感调动出来，就是我们平常讲的文艺要写信仰之美、崇高之美，要把这种美感写出来，一定是在这类题材中才能开掘的。在这个意义上，《上甘岭》实现了在纪实性战争叙事中对历史精神和美学品格的双向跨越，它在作品中显示出的崇高的悲壮、感人的细腻、残酷的真实、英雄的壮烈、以及战友之间的情谊……这些给以后的革命战争题材作品在艺术上的攀登做出了有益的尝试。
